对希腊教父而言,人的堕落(这件事指罪)不了解为引起某些新东西,而就创造本身来说,是作为创造固有的潜在危险的启示及限制的实现。由于被造的人在存在上宣称为终极指称点(成为神)以致堕落,经过最后的分析,被造的世界凭藉存在状态倾向以它自己,而非以永久自存的存有,就是上帝,将自己定位。偶像崇拜,即被造的存在变成终极指称点这堕落所采取的形式,但背后的事实是人不肯将被造的存有归因于和上帝的交通。换句话说,从本体论的观点观察,堕落在于不肯将存有依靠在交通上,在真理与交通之间的破裂上。
存有与交通之间的破裂,自动导致存有的真理获得超越交通的真理的优先。对被造的存在来说,这是自然的。当你有一个作为终极指称点的被造存有的时候,情况就不可避免,因为“被造”的意思是“已知”,即:人可能希望使交通成为终极,但是存在的事实是他所呈现的“资料”,因此他无法逃避存有先于关系的事实。如果真理要和存有发生关联,事物的“实体”或质(ousia)就成为真理的终极内涵。这问题的惟一选择是使交通成为存有的构成份子,但在此情况,必然表示否定堕落,或得到救赎。
假定交通不再是堕落的存在状态的存有的构成份子,那么,事物的存有必须在发生关系以前就辨认出来,每一存有取得一个本体论地位,就是说,要靠它自己的功德。于是,由物体,由事物构成的世界,人必须在和它们有关以前就辨认出来。因此,这些“物体”的真理对于认识者而言,就变成一种刺激;认识和认识者存在为两个对立的伙伴;物体和理解力必须设法达成一种协调,主体与客体成对出现决定认识论。
这一些固有的是本体论里的个体观的决定性角色。这也必须参照存有与交通之间的破裂作最后的解释。由于事物的存有是终极的,并且先于交通,每一件存在的东西将它自己的存有定位于某些“赐给”人的东西,世界最终由成为碎片的存在构成,万物在彼此相关联以前都是独特的,即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相关。我们将看到,个体在本体论里的如此终极性和创造的问题联系一起,是出类拔萃的,那就是死,不过也会导致真理作为人的自由的代表的挑战。因为他被强制要求顺服于知识,除他自己以外的存有的真理,而无论是同类的人或物。真理的权柄如此就变成权力主义和具有排他性,并且正如我们已经注意到它如此根深蒂固于被造存有的本质上,于存有的真理上,任何想予以忽视或排斥的尝试都变得荒谬。只要真理和自由彼此达成协议,自祈克果以来,现代的存在主义思想不再强调被造的存在陷入僵局。每件事似乎又倒退回存有和交通之间,表示前者优先于后者的破裂。
如此情况的另一后果显示于真理和爱之间的关系。为了将真理与万物实体的本质,与这种存在的个人主义固有的了解联系一起,人只在获得他爱的“对象”的知识以后,将自己约束在交通和爱之间达成关系。在任何交通关系能够发生以前,无论是“人”或“物”的“另一位”都以知识的对象呈现。知识优先于爱,真理优先于交通。人只能爱他所认识的,因为爱出自于知识,(除非这发生于我们的堕落光景,就不应该变成我们的形而上学的人类学的一种成分,或者等而下之,成为我们三一论神学治学法的一种成分,阿奎那就是如此)。爱和知识之间的如此二分法,不但在人格和本质之间作出分离,也在人类存在的中心的思想和行动之间作出分离。又由于知识的可能似乎先于交通的行为(爱),并且不受它支配,人就可能将他的思想与行动分离,从而伪造真理。人于是成为伪君子,确实也只有人,就是人格,能够伪善。
当我们考虑到真理和行动或实用之间关系的问题的时候,这件事的后果似乎清楚显示。“(实行真理)这圣经主题对人成为可能,正因为信仰和实行在其堕落的存在上能够同时存在“片刻”,而这“片刻的存在”只表示其含意,但是并没有达到。祈克果的真实存在时刻的发现,对西方的真理主观-客观结构论给予巨大的打击,不过只导致存疑的真理等同。如果人希望将真理与实用等同,以人在他的社会的发展方式,达成马克斯的真理与人类活动的等同,这情况有一种选择提供给他。
我们可以列举存有在我们的堕落存在与真理的关系而个体化的一些后果,不过,它们的最大悲剧必须在死亡的事实上观察。在本体论的层次上,没有比一种“死亡的存有”更明白的真理的伪造,这是最荒谬的词语所造成的矛盾。死亡问题与存在的真理联系一起,正是藉著真理与本质本身的等同,伴随著如此本质的个体化和分裂。当我们被告知,亚当所以死是因为他堕落到想自造为神,正确的说法是,自造为神(即存在的终极指称点) 是本体论层次上的事,而与心理学无关。死亡介入,不作为背逆行为的惩罚结果,而是整个宇宙都受到管制的本质个体化的结果。换句话说,在死亡和我们藉现在的生育形式诞生的个体化之间,有著内在的联系,如此正显示出有一个并非“真生命”的生命的意思。
因此,要从堕落得拯救,主要意思是真理应该完全应用于存在,从而使生命变成某些真实的事,就是不朽。由于此理由,第四福音认同永远的生命,就是没有死亡,却有真理和知识的生命。但是只有本质的个体化变成交通,就是说,如果交通成为与存有的等同才能完成。真理,如果要成为生命,又一次必须是交通。
刚刚描述的超越堕落的存在状态的最接近的领域,是人格的实在。人格的意义在于他同时代表特质与交通,这初看起来矛盾的两件事的事实。作为一个人格和作为一个个体或一个“个性”基本上是不同的,因为一个人格不能在自己身上想像,而只能在他的关系内想像。以我们存在的堕落状态的类属为例,我们通常将人格与“自我”(个体)与它所有的一切品质和经验(人格)认同。但是现代哲学以良好的理由回想,认为这并非作为一个人格的意义。人格的存在与真理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在它的特质和它的交通里吗?
关于一个人格的要事正在于他作为一种真理的启示,而不是作为“实体”或“本质”,而是一种“存在模式”。加帕多家教父如此深刻的感知,显示真知识不是万物的本质的知识,而是它们如何与交通事件相联系。我们从上述看见,忘我主题在希腊教父的真理观中是一个关键理念,但是应用于“人格”观,却需要另外一个主题来完成,那就是位格。忘我藉交通里的存有的事实指出一个人格是真理的启示,位格却指出,人格要藉著他的交通肯定自己的认同和特质;他以独特的方式“支持他自己的本质”。存在的真理在人格的范畴内启示,不过不像单纯的本质受到个体化和重组的管制,而是一个存有的整体和“普及性”中的独特形象。人如果以此方式来看一个存有为一个人格,他所看见的是人性的全部。因此毁灭一个人类人格,等于犯下谋杀全人类的罪行:按最后的分析,是否定人的存有的真理。作为一个人格的奥秘,在于另一位和交通在此并不矛盾,而是相符。真理作为交通并不导致存有的多样分解,而进入浩瀚的存有海洋,却藉著爱对另一位作出确认。在如此的真理与“存在于本质本身”的真理之间的差异在于:后者受到分裂、个体化、概念化、和理解等的管制,人格则不然。所以,就个人特质的情境而言,另一位和分裂是不能相容的。
我们生而进入堕落的存在,作为个体清楚倾向掌握、支配、具有存有,但是另一位和合一是与其不能相容的。在我们里面这种已经个体化和正在个体化的亚当,是我们的原罪,因为它是“另一位”,就是存在于我们自己之外的存有,到头来成为我们的仇敌和“我们的原罪”(沙特)。人类靠自己不能成为一个人格。万物的身外境界趋向人类或趋向创造,只会导致“入死”。由于此理由,所有尝试将真理定义为“入生”,自动需要超越被造存在的存有观。
当基督说祂是真理,同时又是世界的生命的时候,祂将含有本体论表示的内容引入真理。如果真理能拯救世人,那是因为它是生命。加帕多家所定义的基督论的奥秘指出拯救作为真理,只有藉著在本体论上是真实的一位,生命才有可能,就如我们所已见,是创造物不能提供的东西。一个真正的人格能存在的惟一途径,是存有与交通相一致。三位一体的上帝在祂自己身上,为存有与交通的如此认同提供惟一的可能。祂是真正人格特质的启示。
只有三一上帝才能为被造的存有提供根基给人格地位,从而得到拯救,基督论正奠基于此主张。这意思是,基督为了作救主,必须是上帝,不过还有更多的意义,就是:祂不必是一个个体,却必须是个真正的人格。在我们个体化的存在的经验之内,无论含有如何完全和本体论上属于个人的实体,都不可能找到任何类比。我们藉著交通与爱所得到的人格地位经验,提供如此的存在观,但不提供完全的本体论内容。只要我们的存有由创造状态作本体论决定,真正的无死亡的生命对我们是可能的。于是,藉著爱作为一种类比之助,我们可以达致十字架基督论(爱我们如此深以致为我们死的一位)的了解;如果没有能力追随(克服死亡的一位)而进入永生,基督论就没有本体论意义。基督是真理,正因为祂在自己身上不只显示存有,而是永恒,即存有的生存。藉著复活,基督论显示被造的存在可以如此真实,即使人的自由也不能抑制,正如我们在十字架上所企图要作的。真理和存有只在基督的复活里才能在存在上等同,自由就不再是堕落,即不再是存有的威胁。
因此,基督论将真理问题从个体和“本质”的领域离开,进入人格的层次。人在基督里所看见的人格,必需在他里面,“本质”的分裂藉著交通变成一个另一位。基督论从我们的个体化的存在离开,对许多人来说,似乎导向基督不是“人类”的图像。不过,我们刚才所说的显示,除非如此基督的“去个体化”在基督论里发生,它的存在表示将不再有任何本体论重要性。
基督个体化的事实在基督论上造成无法逾越的问题,从基督是真理的主张的存在含意上考虑,可以在关于教会学上清楚看出。因为如果基督的存有建立于一个个体的方式上,就是一个本身可以想得到的实体上,所兴起的问题是:人或整体被造物如何与这个体在存在上联系一起,就是不只是心理上或道德上,而是本体论上?这整个问题与基督论和圣灵论之间的关系联在一起,我们必须在能够观察教会如何采取立场将基督呈现为真理和交通以前,来观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