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 中文(简)
一、東正教是一種治療科學

 許多基督教相關譯作已針對下列問題做了歸納整理並且嘗試著照出答案:基督教是什麼?它在這世界上負有什麼樣的使命?大部分的答案都不正確。在接下來的部分我們將要試著去解釋基督教就是一種治療,特別是東正教。我們還會試著去描述什麼是治療,以及它是如何做到的。

1.何為基督教

許多人將基督教視為是眾多古代哲學以及宗教中的一種。當然,以這種角度來看,基督教並不是在今天才開始盛行。哲學建立起一種思考的模式,而在多數的情況下,它與生命無關。基督教和哲學最大的不同在於哲學是一種人類的思考模式,而基督教則是上帝的啟示。它並不是人類的發現,而是上帝本身給予人類的啟示。人類的邏輯無法找出基督教的真相。因為人類的道是缺乏力量的,所以神人道才會出現,那是聖子的道,也就是上帝的道。一直以來,上帝的啟示都以哲學的形式呈現,但是,我要再次強調,祂並不是哲學。只是神人道在當時以哲學的型態出現。

金口聖若望解釋以賽亞書第三章1節:「主萬軍之耶和華從耶路撒冷和猶大、除掉眾人所倚靠的……除掉勇士和戰士、審判官和先知、占卜的……」後,他發現,「祂在這裡似乎被稱為會占卜師,是一個能夠利用高度智慧與過去的經驗而推測未來的人。然而,占卜和預言的的確確是兩種不同的事:先知會置一己之身於度外,在上帝的感召下發言;而占卜師則是從已經發生過的事開始,運用他本身的智慧,預測許多未來的事,這就像平常聰明的人所作的一樣。但是這其中的差異卻很大:這中間的距離就是人的智慧和上帝的恩典[1]」。

所以,推論(或者說是哲學)是一回事,而預言,或是從事神學研究的先知的話則是完全不同的事。前者是人類的行為,而後者則是聖靈的啟示。

在教父的著作當中,特別是聖麥希摩的教訓當中,哲學被稱為是靈修生活的第一步。不過,他用「實用哲學」這個名詞表示潔靜心靈中的激情,就是靈魂展開朝向上帝之旅的第一步。

但是,基督教不能被視為是一種宗教,至少不像今日宗教本身所呈現的一樣。通常上帝被視為是住在天上並且從那裡指引著人類的歷史:他極度希望從那些因為疾病或脆弱而墮入凡間的人們身上尋求慰藉。在上帝和人類之間有著一道牆;這是人類需要跨越的地方,而宗教正可有效地幫助人類跨越這道牆;另外,許多不同的宗教儀式都有助於達到這個目的。

從另一個觀點來看,人類在浩瀚的宇宙中有種無力感,在他感到脆弱的時候,需要有力的上帝來幫助他。從這個觀點看來,並不是上帝創造人類,而是人類創造了上帝。另外,宗教被視為是人類和絕對的上帝之間的關係,換句話說,就是「我」和「絕對的祢」之間的關係。然而,許多人認為宗教是一種手段,藉由這種手段,人們可以將希望寄託在來世。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有一種強烈的力量藉著宗教在人類身上施壓。

但是,基督教比這些詮釋或是理論來得高深,它不能被包含在一般對所謂「自然宗教」的概念或是定義之下。上帝不是「絕對的祢」,而是一位和人類進行系統化溝通的存在於現實中活生生的人。另外,基督教並不只是將一切問題轉移到未來,或者是一味地等待著天上國度的榮光出現在人類歷史結束之後,或是當時間走到盡頭的時候。在基督教裡,未來是活在當下,而上帝的國度是從此生開始。在這種教義的詮釋之下,上帝的國度是三一上帝的恩典,是永久自存之光的景象。

我們東正教並不等待歷史結束及時間的盡頭,但是,透過活在基督裡,我們正邁向歷史的盡頭,並且已經就緒,準備好過著人們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基督再來的生活。新神學家聖西蒙表示凡是曾經看過那永久自存之光並且和上帝合而為一的人並不是在等待主再次降臨,相反的,他們已經活在其中。所以,永恆無時無刻不擁抱我們;因此,基本上過去、現在和未來是存在於一個完整的結合體之中,這也就是所謂的融縮時光(condensed time)。

正因如此,東正教不應該被歸類為「人的鴉片」,精確地來說,這是因為東正教沒有延宕現存的問題。它提供一種生活,它改變生物性的生活,淨化並且改造整個社會。東正教以正確的方式存在著,並且活在聖靈裡,它是上帝和人類之間交流的管道,它屬於天上也屬於凡間,它主於活人也屬於往生者。在這個交流的管道裡,所有出現在我們生活中的問題都會真正地獲得解決。

不過,既然教會的成員包括病痛之人以及剛開始從事靈修生活的人,通常,這其中有一些人會以我們剛才提到的方式將基督教視為一種宗教。另外,靈修生活是一種動態之旅;靈修生活起自於受洗,受洗就是淨化「形象image」,然後接著就是透過禁慾清修的生活希望達到「相似likeness」,也就是說和上帝溝通。無論如何,我要澄清的就是,雖然我們仍然表示基督教是一種宗教,但是,這必須是在一些假設性的前提之下。

首先,基督教的主體就是教堂。「教會」就是「基督的身體」。在新約聖經裡有許多地方在提到基督教時都稱之為教會。我們可以從一些基督的訓示中看到:「我還告訴你、你是彼得、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太/瑪 16章18節)。另外在使徒保羅對歌羅西人說的話中也提到:「他也是教會全體的之首.他是元始……」。(歌羅西書 1章18節)而對使徒提摩太則說到:「倘若我耽延日久、你也可以知道在上帝的家中當怎樣行.這家就是永生上帝的教會、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提摩太前書 3章15節)這也就是說基督並不只是住在基督不僅僅只是住在天堂裡,從天堂指引歷史和人類的生命﹔相反的,祂和我們合而為一。祂承擔人類的本性並且讓我們神格化;所以在教會中受到基督榮耀的人們是在天父的右手邊。我們也可以說督就是我們的生命,而我們是「基督的一份子」。

第二個假設性的前提就是基督徒的目標就是要達到受祝福的神格化境界。神格化和「相似」一樣,也就是說和上帝一樣。然而,爲了達到這到這種和神的相似境界,爲了見證上帝,爲了使這種境界不僅只是一種烈火,而是一股生命的泉源,我們必須先神格化。而教堂則是擔負起淨化和治療的工作。當基督徒在沒有經過靈魂淨化而參加禮拜,(雖然這些禮拜儀式同樣也是希望幫助人類達到淨化的目的),那麼他並不是真正活在教堂之中。所以當我們留心注意自我治療的同時,我們就能說這是宗教。這和主對兄弟雅各所說的話是一致的:「若有人自以為虔誠、卻不勒住他的舌頭、反欺哄自己的心、這人的虔誠是虛的。在上帝我們的父面前、那清潔沒有玷污的虔誠、就是看顧在患難中的孤兒寡婦、並且保守自己不沾染世俗。」(雅各書 1章26-27節)

這種自我節制的精神讓我們可以大聲說基督教並不是哲學,也不是「自然宗教」,基督教是一種治療。它能夠治癒人們的激情,幫助人類和上帝溝通與結合。

在善良的撒瑪利亞人的寓言故事中,主告訴我們幾項事實。當撒瑪利亞人看到被強盜打個半死丟在路邊的人時,他「就動了慈心,上前用油和酒倒在他的傷處,包裹好了,扶他騎上自己的牲口,帶到店裡去照應他」。(路加福音 10章33、34節)基督也同樣細心照料受傷的人並帶他到旅店、到醫院去,而這家醫院就是教會。而在這裡基督扮演了如同醫生一般的角色,祂在那裡治療人類的病痛。

非常特別的是,當金口聖若望分析這一段寓言時,他也和我們一樣強調相同的真理。人類從「天堂的境界跌入魔鬼詭計的世界,就好像是被強盜打倒的人,而強盜正代表了魔鬼和惡勢力。」而人身上留下的傷則代表了各種罪行。就像先知大衛所說:「因我的愚昧,我的傷發臭流膿」(詩經 38章5節)。因為「每一種罪行都會留下瘀傷和傷口。」而撒瑪利亞人則代表了基督,祂從天堂降臨地球,爲的就是要治療人們的傷。祂用油和酒來治療傷口;也就是說,「藉著將人的血和聖靈相融合,祂帶給人類生命」。另一種解釋則認為:「油是一種安撫的話語,而酒則是收斂的液體,這兩者能夠帶給混亂的心靈一種專注集中的狀態」。他扶著受傷的人騎上自己的牲口,就像是「用祂神聖的肩膀扛著人類的軀體,祂把人高高舉起,使人類可以接近天上的父」。於是,善良的撒瑪利亞人,也就是基督,引領著受傷的人「進入美好寬闊的旅店,也就是所謂的教會」。撒瑪利亞人將受傷的人交給旅館主人,也就是基督將人們交給使徒保羅。祂說:「包括保羅還有高階神父和修士,要好好地照顧這些我引領到教會的人們。既然人們因罪而生病、受傷,那就治療他們吧;在他們身上敷上石灰泥,也就是讓他們了解寓言故事和使徒的教誨,透過舊約以及新約聖經的告誡和規勸,讓他們的傷得以治癒」。所以,由此可知,根據金口聖若望的分析,保羅就是支撐的上帝的教會的重要人物,「透過精神上的告誡,他治癒所有的人們,並且將麵包分給每個人,……」[2]

在金口聖若望對這段寓言的解釋當中,他清楚地表示,教會就像是一座醫院,主教和神父就像使徒保羅,而在這座醫院當中,他們他們給那些因罪而生病或受傷的人治療,他們是上帝賜予人類的醫生。

這些真理也出現在新約聖經的其他許多章節裡。主說:「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太/瑪 9章12節)同樣地,基督就像是我們身體和靈魂的醫生,「醫治百姓各樣的病症……那裡的人把一切害病的,就是害各樣疾病、各樣疼痛的、和被鬼附的、癲癇的、癱瘓的、都帶了來,耶穌就治好了他們。」(太/瑪 4章23,24節)使徒保羅特別注意到那些單純之人的良心特別脆弱:「你們這樣得罪弟兄們、傷了他們軟弱的良心、就是得罪基督。」(歌林多前書 8章12節)啟/默中也提到福音書作者聖約翰看到生命之河的水從神和羔羊的寶座中流出來。「在河這邊與那邊有生命樹……樹上的葉子乃為醫治萬民」(啟/默22章1、2節)。

所以教會具有治療的功能。它的目標在於治療人類的病痛,主要是針對折磨人類靈魂的那些痛苦。這也就是在新約聖經中和教會父老們給我們最基本的訓示。在本章接下來的部分以及這本書中其它的章節裡,我們會引用許多教會父老們的訓示,以便讓我們更加了解這項真理。

在此我要再次重申教會是不可或缺的。我非常感謝約翰羅曼尼德斯神父(John Romanides),他同樣也是一位教授,我十分感謝他在著作中也同樣地強調教會的不可或缺性。我確信他一定熟讀所有沙漠洞窟裡的隱士們的著作,特別是Philokalia那本書裡的文章,所以他才能如此透徹地理解基督教的真義。我深信這是他偉大的貢獻。因為在這個基督教被視為一種哲學或是知性神學的時代,或是一種文化,一種流行慣例的時代裡,他提出了新的觀點,他認為基督教是一種具有治療性的規範,基督教是一種治療的方式。

具體來說,約翰羅曼尼德斯神父表示:「如果信仰基督,卻沒有經歷過基督的治療,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信仰。這就好比是有一位病人對自己的醫生的醫術非常有信心,但是卻從來沒讓這位醫生治療過一樣。如果猶太教和繼承它的基督教是在二十世紀才首次出現的話,那麼他們很可能不會被歸類為宗教,而是被視為一種和精神病治療醫學相關的醫療科學。它們會因為在治癒部分人格功能失常問題方面獲得相當可觀的成就而在社會中具有廣泛的影響力。具先知能力的猶太教和基督教不能被解釋為是一種宗教,是那種用各種不同的神奇方法和信念讓人們相信可以逃離那個被認為是充滿俗事與邪惡的世界,或者是偽裝能讓人們進入一個安全成功的靈性世界的宗教。」[3]

在他其它著作中也提到:「這種教會神父的傳統既不是一種社會哲學,也不是道德系統;當然它更不是宗教的實證理論。這是一種有效的治療方式。就這個觀點來看,它就很像是醫藥一樣,特別是精神治療醫學。在內心不停禱告的靈魂精神能量就是每個人都擁有的一種心靈器具,也是一種需要受到治療調養的器具。然而已知的各種正向科學或是社會科學都無法治療調養這種心靈器具。唯有透過神父們各種有關教義和修行的教導材能達到心靈治療的目的。所以那些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治療的人甚至不知道這項心靈器具的存在。」[4]

所以在教會中,人們被分成兩大類:一種是正在接受各項治療病人,而另一種則是已經被治癒的聖人。「神父們並不會以道德標準把人們歸類成有道德和不道德的人,或是所謂的好人和壞人。因為這種分類方法太過於膚淺了。深入來看,這些靈魂受折磨的人可以區分成兩種,正在接受治療的和已經痊癒的。那些還沒到達啟發境界的人們其靈魂正受到折磨……要成就東正教不只需要善意、決心、行善以及熱愛東正教傳統等,還需要淨化、啟發和神格化。這些治療的過程就是教會神秘生活的目的,就像聖餐禮儀讓你見證上帝一樣。」[5]